自他有记忆起,金霞宗里的一切都是敦丽而冷漠的,就连那些功德万千的仙尊们看见他时也无一不疏淡或神情凌厉,只有江御的眼里像栖居着凛冬关不住的春。
早在他记忆的源头,欲念就已初现端倪。
江御扬眉道:“我非圣贤,孰能无惑?”
“那我说是什么,师尊便都信?”季凌纾轻轻眯起了眼。
他的视野里仍然泛着可怖的猩红,天空被遥远庞然半身的衣角所取代,连太阳也变得像一颗被恶疾侵蚀过的腐朽明珠,天上天下无不沾染着一层厚厚的污秽。
只有江御还明净如初,俊朗灵动,不曾被玷染分毫,连身后原有的那些伸向他的手臂都被季凌纾悄无声息地用力粉碎了去。
江御“嗯”了一声:“都信。”
季凌纾突然觉得口很渴。
不仅是口渴,他整个身体里所有的血骨好像都在叫嚣着干涸。他眼中所见的红好似是用从他身体里抽出来的血和水在做浸染,把他快要抽干了去,在漫天赤汤中奄奄溺息。
他捏住了江御的下巴,用锋利的狼齿咬破了江御的唇角。
源源不断的灵润涌入他的唇舌,像是吹送进寒冬的第一缕温风。
“好渴……”
他的神色游离了起来,迷惘地盯着江御,听不见江御因吃痛而倒吸的凉气似的,再一次下口咬得更加用力,
“江御,不够……怎么都不够。”
“我还是好渴,怎么办……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找蒋玉?都怪你。我快要渴死了。”
“嘶……!”
江御难耐地推了推季凌纾的肩膀,他被咬得好痛。
没有痛觉的季凌纾自然也分不清轻重,他用力地啃咬,发了疯地掠夺,江御越推拒他便越亢奋,仗着怀里的人不会对自己出手,越来越放肆疯狂。
直到江御被撕咬得眼尾压不住红,狠下心来一把拧住了他的手腕。
“唔…!”
季凌纾闷哼一声,被江御击退撞在了树上,他猛地抽搐一瞬,如同从一场病态的梦魇中惊醒。
红色已经从眼眶中消退了去,头顶的太阳悬浮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上,炽热而耀眼。
再看向江御,唇边沁着骇人的血迹,嘴角微微红肿着,眼底还有因疼痛而生出的微漠水光。
是他……是他干的吗?
季凌纾颓然地抬了抬手,快要触碰到江御时他却又如触电般猛地瑟缩回去。
他清晰地记得,如果刚刚没有被打断,他下一步就要用这双手掐住江御的喉咙……
他怎么会有这样粗暴的念头……?明明一开始他只是想蹭一蹭江御的面庞。
江御的目光则死死钉在他脖颈上那蠢蠢欲动的刺青上,那墨梅似乎是比往前绽放得更艳丽了些。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湖底的那尊於菟被他威胁暂时不会再用言语蛊惑季凌纾,堕薮一经触碰使用,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以前他把季凌纾放在眼皮底下守着,没让於菟找到任何诱使季凌纾打开堕薮封印的机会,可他守了这么多年,终究是因为明宵的算计而功亏一篑。
江御握了握拳,想去牵起季凌纾先带他回去调息休养,却被季凌纾轻巧灵敏地躲开了。
江御:“……?”
季凌纾死死压着自己那意图掐住江御脖子的手,悻悻道:“我该、该走了。”
他怕再和江御待下去,他会忍不住撕咬破坏更多。
“走哪儿去?”江御面上的笑意却并不达眼底。眼尾的淡红不知何时已被隐去,仿佛从未流露过,唇角的血污也被他慢条斯理地擦去。
“你别管。”
“刚刚让走你不走,这会儿就别想再逃了。”
“不行!”
季凌纾这次甩开了他的手。
“我不和你走……你方才不是赶我去看蒋玉么,我遂你的愿还不行吗!”
他话音刚落,佩剑竟已悄然出鞘,如一阵罡风刮过,载着季凌纾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金煌明灭的宫宇之中。
江御静静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眼底的情绪变得晦莫难测。
垂在身侧的手指越握越紧,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头看向季凌纾方才注视过的地方。
那里远山如岱,林壑静,水云宽,半分异常也未曾见。
看来必须要去鸦川一趟了。
江御叹了口气。
那是孕育了於菟的欣荣又埋葬了它的败落的地方。
对话
“不要杀我——!”
蒋玉惊叫一声,大喘着气从桌上抬起头来,才发觉已经日上三竿。
前一夜他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三皇子惨死在他眼前的场景便历历在目,床榻上的被褥被环绕着暖月阁的水流氤氲得潮湿温热,躺在里面就像陷入了软糜的骨海,惨叫,断肢,支离破碎的皮肉一样一样地从他身上流过去。
那温软的床榻让蒋玉难以